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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生丽水 鱼水俱乐


金生丽水 鱼水俱乐
谢春彦
  这个烦躁不安的世界,还有所谓水之艺术情结在吗?
  画家潘鸿海却是一个明证。
  水之艺术情绪,是我的杜撰,而又非我的杜撰。人的生命据考起源于水,水包孕着我们,滋长着我们,人便感戴于水,乐之于水,歌之颂之,发为文章,荡荡洋洋,漾漾锦绣,美不胜收。唐朝的许浑即是这样的歌者和乐者。他的咏水之诗竟有千首之多,融铸成一片无可替代的柔情和奇丽,或者就是他的水之艺术情结吧。中外艺术史上不乏其人其作其情其事。
  

物化的世界,在机械的铁冷和电脑的无情精确中,日渐异化了我们与水之母体、水之柔情的天然关连,我们在欢乐昂扬亦痛苦喧嚣的前行中,也迅疾地失去了那如梦如烟的软水曲波,现实再现实,坚硬再坚硬,冷峻再冷峻。鸿海呢,却一往情深地沉乐于水中,纺织营造着他的一帘水梦。无论他之油画,他之水墨,皆在水的碧影涟漪中寻究演绎生活、生命的底蕴,在喧闹拥挤的画坛上唱彻水色水韵、江南牧歌,令人瞩目。
  八十年代中期以来,鸿海从油画发轫,以近乎向道者的执著,奔走于江南杭州湾一带的水乡之间,以类乎工匠式的虔诚,狂热而专一地从小桥流水、黑瓦粉墙、青石板路、深巷苔痕、烟树晴波、秋林春卉、渔船网钓、鹅群鸡雏、水牛白羊、乡裙朱盆、瓷盘瓦罐、长箫短笛、胴体丰乳、皓腕红唇、青丝布履、旧门古井、玉簪罗髻……逐渐引发他的长调短腔,逐渐从量的积累开掘出自身的艺术母体和艺术语言图式符号,步向自觉,形为体系,于中国油画的陈列中,昂然自立,许为中坚。
  这样大量的水乡题材油画,以油写水状水,其发挥日趋成熟而渐入佳境,在国门之外的东南亚、美国等地亦有相当的影响和知音。近年,鸿海复在油画笔之外另执竹管毛笔,施其余勇,在宣纸上别辟中土之道,仍然是执著和虔诚,仍然是日以继夜工匠式地耕作活,让我得以在今夏目睹他大量油画作品而外,复惊异于他同样数量庞大的水墨之作;而妙在这些水墨淋漓的丹青,又几乎悉数为与水相关的题材,就中尤以金鱼、仕女为多,或为湖畔河港苇丛芦花、汀渚红蓼、波光疏影、争飞乳雀……还是一派水的韵致,水的激荡,变其形而未变其体。如是,我们不妨来寻绎一下鸿海这番水之艺术情结,其究竟来自于何处呢?当是引人兴味的事情吧。
  鸿海少长沪滨,世居上海西南郊的梅陇,梅陇与桃花灼灼的龙华毗邻,是典型的江南水乡。旧传鸿海的始袒曾冒犯了庙堂之尊,遂被徙居是地,他幼年时尚依稀记得祖屋四围有丈寻木槿合之,一如绿色的城墙,地下则深藏着始祖被割的头颅。聪慧异相的鸿海,少时照影屋根小河的流波时,必因之生出许多异想,孕生他小小心灵中艺术的种子,柔水热血,定相激越也。在这一点上,倒颇合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种子论”了。
  他的家又是流动的,老屋务农,父亲吃了铁路饭,常在沪宁、沪杭线上营生行走。故鸿海总角之岁便随乃父游学姑苏,继续为水所包罗滋润蒙养,引发了有志绘画的理想。稍长考入浙江美院附中,并以优秀成绩毕业于美院油画系,继立业成家于杭州,喝西湖水也足有三十多个春秋了,以至眼下就职于浙江省画院,执著印信,总未离江南柔水咫尺。所以,你就很难辨出,这个曾被谈命者断为命中缺水的少年,不独姓名斯水泱泱,浩淼无止,真是无一日不在水之湄中矣,到底是水为他生,抑是他为水长了。如此观之,他的水之艺术情结,不正是合情合理,天人巧一的吗?
  一切真正的艺术,皆为自然的生成流露,鸿海的出身和热身期的水国渊缘便导致了他水艺术的自然坚实的前提。吴冠中先生尝与我言,对于中土的伟大传统,我们当以世界眼光现代眼光视之,方能得其灵犀。在这个意义上,具有水之情结底蕴的鸿海又是从油画而水墨,切入点自有异于常套旧习之处。所以他的水墨便顺畅地调合中西,美感是易于把握现代人的意识,易于寻得艺术上的通感。林风眠先生早年办学,不分中西地建绘画综合性科学系,也正是为更好地打通东西方的铁障吧,鸿海的双向成功,也可作为一个即时的注脚。故鸿海的水墨有大气而无颓败苍白之象,诗意亦复实在,可以令观者感受他临纸命毫之际的激情,可以感受到柔中之刚,刚中之柔也。他宣纸上游出的金鳞是力争上游不可静止的生命跃动,飞出的乳雀是睁着惊喜眸子,随时风流韵奋进的健康旅;往往满纸烟云水雾,笔端兼有油画的厚度和力量。当然,细心的观者,又自可发现鸿海的水墨之制中,还是可以探得南宋画派以及浙派的余绪的,他只是把它现代化、个性化了。
  同样,诚如南宋诗人陆游所忠告的--“汝果欲学诗,功夫在诗外”,被画界呼为“画痴”的鸿海也的确在践着这条玉律。鸿海性豪拓,重言诺,敬业敬情,在艺术上并不是只叮住鼻子底下的小圈小点儿,其实亦正是“诗外功夫”,足令其艺术可以步入一个更大的汪洋之境。譬如,鸿海之玩石藏石刻石之好,几乎也达于痴迷的程度,清代诸贤的诸多遗印曾使鸿海费去不少心力,收藏之富令我惊羡。石本顽,有水则活,我体味鸿海的迷石,恰是他水之情结互补对项,对于坚石美玉的精研深究必加深对他柔水软波的识见。相当的识见则使鸿海这样油、水并操的画家,在面临所谓“油画民族化”、“国画现代化”的难题前,不致人云亦云、朝三暮四,也不致煮那不中不西的夹生米饭仰人鼻息,跳来跳去而终无定旨。
  “命中无水”的鸿海,终于在渐进渐强的修途上,炼金为水,复乐水不疲,取得令人不可忽视的成就,作为同道和朋友,我亦欣然为喜。昔哲有言,“仁者乐山,智者乐水”,鸿海自谓乐于水者,诚非虚言;然鸿海亦乐于山石者,由是观之,鸿海之艺亦在智仁之间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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