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4年，国内掀起“寻找中国证券市场发展大智慧”的讨论，不少著名经济理论和实务方面的专家纷纷参与，场面热烈，我当时也壮着胆子写《金融泡沫论》。

　　研究和写作时，意想不到的困难使我举步维艰。中国经济思想史对我很有用，但如何着手？冷不丁看到了书橱里的中外名著连环画，我眼睛一亮，这些俗称的“小人书”，累了去看也无妨。

　　翻看中，描述越王勾践困于会稽，与范蠡、计然商讨的画面赫然在目。计然的经济思想对我很有启发，顺着这个线索我又找到了家里封存已久的《史记》，从卷一百二十九《货殖列传》中，发现计然经商致富的“积著之理”。计然曰：“积著之理，务完物，无息币。以物相贸易，腐败而食之货勿留，无敢居贵。论其有馀不足，则知贵贱。贵上极则反贱，贱下极则反贵。贵出如粪土，贱取如珠玉。财币欲其行如流水。 ”其大意是要人们利用因市场供求关系变化而引起的物价涨落，不失时机地进行贱买贵卖，要使商品和货币不停周转，以获取厚利。

　　当时读到“贵上极则反贱，贱下极则反贵。贵出如粪土，贱取如珠玉”，我恍然大悟：投资大师索罗斯有关汇率变动在进行“极点”运动的思想不是与之如出一辙吗？ “贵上极”正是价格出现泡沫的表现，“则反贱”又正是泡沫破裂的过程；“贱下极则反贵”，说明贱贵又在进行反向运动。 “贵出如粪土，贱取如珠玉”，原来，我们的老祖宗早已描述了客观存在的泡沫现象，并揭示泡沫在进行一种周而复始的运动。投机、泡沫古今有之，是市场经济的伴生物，人们无法根本消除它，但可以利用和控制。

　　史书上记载的大变革和大战事中，像计然这种积累社会财富、运用社会资源的大经济思想家和大理财家，往往起着不可忽视的作用。譬如，商鞅变法使秦国富强，为后来秦始皇统一六国奠定基础；桑弘羊作为西汉理财家，他的思想在 《盐铁论》中有记载。对学习中国经济思想史感到为难或兴趣不大的人，可以先从看名著连环画开始，以此为线索，进而研读原著。

　　除了《史记》这样的史书，还可以从大量历史文学名著或其他论著上学习中国经济思想史。不少优秀的连环画作者为我们提供了艺术性、观赏性和思想性都很强的中国名著“小人书”。劳累之余，经常看看这些“小人书”，常令我受益匪浅。

　　比如《图解易经》，这是一本几乎每页都有图画的“类连环画”。当我看到其中 “天人合一的宇宙思维模式”及相关图解，再去读《易经》，便获得了突破性思维。 《易经》认为，整个世界在“阴阳”两种相反相成的力量作用下，不断运动、变化、生成、更新、互动达到和谐统一。实体经济、金融经济（虚拟经济）之间何尝不是这样？为什么硬要将实体经济与虚拟经济对立起来呢？中国应大力发展金融经济，让其与实体经济发展相适应。

　　我这个“老人”爱读“小人书”，对中外名著连环画充满了兴趣和感情。这本来或许是我个人的 “小隐私”，现在却遇到了挑战：

　　一是我的专业领域、教学科研接触的大多是“洋文”，甚至教学用语也是“洋文”。发达经济体强大，则我们不得不重视欧美；以后我国经济超过了欧美，还需要这样做吗？我们毕竟要有领先世界的中国经济思想。这种思想不会扎根在欧美的土壤里，而应生发于中国的厚土中，吸取本土的营养、渗透本土的元素。

　　二是我们现在的学生甚至青年学者对中国经济思想史兴趣不大。要让他们一开始就读古籍或许不太现实，然而，不少学生喜欢日韩的动漫书，为何就不能从看中国历史名著连环画开始，学习中国经济思想史，从中汲取中国传统文化的精髓，进而繁荣中国经济学呢？

　　三是一些人似乎把中国历史名著连环画看成了“另类”，谓其不登大雅之堂。其实，历史名著连环画也是中国优秀文化的一种表现形式，能为我们的创新思维提供源泉。

　　（作者：李方 上海对外贸易学院金融发展研究所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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