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环画俗称小人书，是我儿时的最爱。我曾编著《连环画鉴赏与收藏》一书。姜维朴主编的《中国现代美术全集·连环画卷》，我是奉为圭臬的。
    
    我在旧书肆淘得过若干《华东画报》旧刊，从中知道上海解放之初，姜维朴作为画报社摄影记者，随华东野战军部队踏进了这座城市。他出生于山东黄县妙果村，幼年丧父，曾在青岛当过学徒工。抗战胜利后报考山东大学文艺系，在解放战争中投身部队文工团。1948年初调入华东军区政治部主办的《华东画报》（前身为《山东画报》）。北京举行举世瞩目的开国大典后，《华东画报》社长吕蒙要大家赶紧行动起来，做好建国大庆的采写与拍摄，向新中国献礼。那几天，姜维朴挎着老式德制“巴尔达”相机，口袋里揣着小本子，又拍又记，忙得不亦乐乎。
    
    刚进《华东画报》时，年仅22岁的姜维朴还没有碰过相机，但他很快从拍摄到印制，都能独立操作了。而上海这座大城市，更给了他不尽的用武之地。1950年2月6日，台湾蒋军驾驶美式飞机，对上海沪东一带进行狂轰滥炸，杨树浦发电厂、煤气厂和自来水厂均遭到严重破坏（史称“二六轰炸”）。在紧要关头，姜维朴立即赶往发电厂采访，拍摄了许多真实画面。在他的镜头里，留下过上海解放后第一任市长陈毅以及潘汉年、刘长胜等领导人的形象，留下过上世纪50年代初全国劳模陆阿狗、杭佩兰等人的形象。除了照片，他还撰写人物通讯、报告文学、唱词、诗歌。他从一名摄影记者成长为《华东画报》主编。
    
    1950年，由姜维朴作诗、赵延年绘画的连环画《劳动英雄张富贵》，先在《华东画报》连载，而后出版单行本。虽然只有34幅画面，却是他第一次与画家合作出版的连环画册。《华东画报》主编吕蒙是著名版画家，曾主创木刻连环画《铁佛寺》，他十分重视连环画，以致刊登连环画作品成为画报的一大特色。画家赵宏本、张乐平、程十发、杨可扬、米谷、赵延年、黎鲁等，纷纷拿出连环画精品佳作，奉献给广大读者。如赵宏本的《海上风暴》，黎鲁的《金娣》。姜维朴接任主编后，传承了这一传统。
    
    1953年初，《华东画报》改为《工农兵画报》，原画报人员多调往北京《人民画报》社，姜维朴则调人民美术出版社正在筹建的连环画册编辑室，担任主持工作的副主任。从此，姜维朴与连环画结下了不解之缘。从组建编辑室，到后来创立中国连环画出版社，并担任总编辑。从创办中国连环画研究会（后改为中国版协连环画艺委会），到主编《连环画论丛》（后改为《连环画艺术》）。虽然他不是连环画家，但他甘作人梯，为赵宏本、任率英、顾炳鑫、华三川、程十发、贺友直、沈尧伊等几十位连环画家作推荐介绍。他长期从事连环画编辑、出版、理论研究及组织工作，成为新中国连环画事业的领军人物。
    
    1956年，姜维朴编著出版了第一部专著《鲁迅论连环画》。接着，又出版了《连环画艺术论》和《连环画艺术欣赏》等。2009年，人民美术出版社出版了他的《新中国连环画60年》（上下册），汇集了他撰写的有关连环画的文章217篇，附图千余幅。
    
    去年，在北京姜维朴的寓所，与他有过愉快的访谈。他居住的陈旧老房，到处堆积着书刊。他取出当年的《华东画报》，侃侃而谈中流露出对上海的真挚感情。他说上海还有他的不少老友，如原山东大学文艺系的同学、指挥家曹鹏、蕙玲夫妇，电影演员仲星火，以及《华东画报》的老同事杨可扬、黎鲁、尹福康等。他说仍记得1952年10月18日，在巨鹿路新成立的华东人民美术出版社草棚礼堂，举行的与昔日文工团战友王苏（笔名王素）的婚礼。出版社同事为他俩操办“结婚晚会”，主婚人是社长吕蒙，参加婚礼的有副社长沈柔坚，同事杨可扬、张乐平、赵延年、赵宏本、程十发、黎鲁、居纪晋、顾炳鑫、尹福康等五十余人。1953年初，在离开上海之际，吕蒙紧握着他的手说：“以后有什么困难尽管提出，这里是你的娘家啊!”这“娘家”二两字，一直温暖着他的心。

    作者：韦泱  来源：文汇报 上一条:组图：寻找遗落记忆深处的小人书    下一条:红色收藏会“上年纪”的小人书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