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国初，百废待举。一些失业的小知识分子放下斯文的架子，和城市贫民一道跑单帮，摆地摊子。其中，有的人见摆小书摊有利可图，便竟相在扬州的老城区开起小书摊。光我就读的北柳巷小学附近，就有四五家。

　　小书，又叫小人书、连环画。小书摊所占场地和所需设施，要求并不高。或利用门楼，或在向阳隙地，甚至自家门口，支几排书架，放几条长板凳，进一些连环画，就可开张营业。出租小书有就地看和外借两种。就地看，一分钱一本；外借，二分钱一本，过一天加二分钱，如果损坏遗失，照价赔偿。当时，每天母亲给我角把钱零用，大都花在看小书上了。不过，到处有大人小孩围住小书摊，或坐或站，全神贯注，津津乐读，倒也是一种文化风景。

　　那年代的连环画，大部分出自名家之手，画的人物形象生动，语言简练，图文并茂。内容反映各个历史时期的斗争故事，中外名著，《三国演义》、《杨家将》、《岳飞》……也有诲淫诲盗、封建迷信的货色。我最喜欢看古典文学改编的连环画，这对我爱好文学增添了催化剂。

　　后来，上面批判《武训传》，要剔除其封建性糟粕，吸收其民主性精华。对全市小书摊进行突击检查。文化部门人手不够，让教师参加。身为中小学教师的大哥、二姐，每天带回来一包小人书，说从小书摊收来的。有毒上缴，无毒放行。我乐得一一看个痛快，除了不健康的，一律放行。凡查出问题的，除没收外，对摊主先进行教育，如再查出问题，停止营业，所以，做个摆小书摊的，宁“左”勿右，怕出问题。大多先自查一遍，不合时宜的，要么藏起来，要么销毁。对于参加检查的人，要求也严。记得我看《武训传》，读到武训靠一文一文乞讨办义学的故事，深受感动，就将这本连环画放到“无毒”的一边。结果，兄姐发现后，狠狠将我批评一遍。说让上面知道了，“惹祸上身”。

　　经过几次检查，摆小书摊的乖巧多了。书架上陈列的连环画，清一色的抓特务、志愿军抗美援朝、打日本鬼子、打蒋介石……像《十五贯》、《皮九辣子》这类读者喜闻乐见的，在十年“文革”中都被下架。

　　斗转星移。报载：当年二三角钱一本的连环画，如今已拍卖到好几万了。如果摆小书摊的，存留几本至今，不知价值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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