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画书能让孩子在很小的时候就得到知识、智慧和情感的熏陶，进而为他们的一生打下精神底子——
　　　　　　　　　　　　让更小的孩子享受阅读


　　　　　　　　　　△《男孩与青蛙》中的图画

　　　　　　　　　　△《大猩猩》中的第二幅图画

　　趁早培养孩子的阅读习惯，这已成为许多家长和老师的共识。问题是：阅读训练能提前到什么时候？面对那些还不识字，甚至还不会讲话的“更小的孩子”（低幼儿童），家长似乎只能耐着性子等待他们长大。

　　在这种束手无策的等待中，孩子正在丧失一些生活乐趣和成长的可能性，比如，对阅读的兴趣、对事物的观察力、对美的感受能力以及某种可能惠及一生的情感基质等。

　　近年在国内悄然“热”起来的图画书，为填补低幼儿童的“阅读空白”提供了可能。然而，在图画书的创作和出版方兴未艾的情况下，社会对图画书的滞后性认识使其未能得到应有的重视，因而其应用价值还没有得到充分的开掘。

　　在不久前结束的“中国原创图画书论坛”上，不少儿童文学家认为，图画书能让孩子在很小的时候就得到知识、智慧和情感的熏陶，进而为他们的一生打下精神底子。

　　图画书的故事境界

　　对于有着“小人书”阅读记忆的家长们来说，图画书无非就是“大开本的小人书”。这也许是当下人们对于图画书最普遍的认识。然而，图画书既不同于“图画读物”、“图画故事”、“连环画”和“小人书”，也不同于那些带插图的书。

　　被称为“日本图画书之父”的松居直用两个著名的“公式”说明图画书和插图类图书的区别：文＋画＝带插图的书；文×画＝图画书。

　　这两个“公式”形象地突出了图画书的最大特点：通过图文结合产生更大的意义空间。在插图类故事书中，文字是主体，插图通常用于补述甚至重复文字的意思；而在图画书中，图画本身就是故事的主体，再通过文字的补充和提示，带给读者更多的想象空间。

　　儿童文学作家金波认为，图画书的文字和图画的关系就好比歌词和音乐---歌词和音乐结合所产生的意义和美感是单独的歌词或音乐无法企及的；相比之下，图画所能发挥的作用更为重要，他借用莫扎特的一句话说：“最好的音乐可以使人忘掉最坏的歌词，而相反的情况不会出现。”

　　中国海洋大学儿童文学研究所所长朱自强教授认为图画书应当包含三个故事：文字讲的故事、图画暗示的故事以及两者结合所产生的“一个高高在上的故事”。因此，图画书的图画与影视图像、连环画和漫画都存在区别：

　　影视图像会使观众的思维和逻辑碎片化，具有消解阅读的负面作用；而图画书的图画有着示意和隐喻的功能，能够激发读者的想象力，把阅读引入深处。

　　连环画和漫画是一种指涉性图画，其意义一目了然，主要呈现以情节为主的故事，因而带有小说的色彩，如《彼得兔的故事》、《小脏狗哈利》等；图画书则更像诗，因为它更多的是具有隐喻功能的示意性图画，即用图画的质地、色彩、线条表达难以用语言阐述的意念、思想和寓意等，如《铁丝网上的小花》、《森林大熊》、《苍蝇》和《十万只猫》等。

　　在图画书名作《大猩猩》中，我们可以看到示意性图画的独特作用。作者讲述的是一个叫汉娜的小女孩渴望父爱的故事，全书由30余幅图画构成，其中8幅没有任何文字说明，但画面却处处暗示故事的发展和汉娜的心情变化。以书中第二幅图画为例（左下图）：

　　线条：画面用了大量的直线，如墙上的磁砖、橱柜、地板、餐桌都是方形的，只有盘子和杯子用的是曲线。作者如此运用线条大有用意，因为直线给人的感觉是刻板、生硬、严肃和呆滞，这就暗示了父女之间的关系是不和谐的。

　　距离：汉娜和爸爸隔着桌子相对而坐，桌子看起来很长，给人一种疏离的感觉。这也是一种暗示。

　　色彩：画面上是大面积的冷色调，只有汉娜的毛衣是红色的。这种色彩的对比让人印象深刻。

　　表情：爸爸的表情非常严肃。汉娜背对读者，虽然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显然她是不快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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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外，还有一种完全运用图画表情达意的图画书，如明天出版社引进出版的《莫妮克无字书》。这套书没有一个文字，完全以画面来表现其内容。画中的主角是一只小老鼠，它或在雪白的页面上一点点地咬出字母的形状；或把页面折叠成为小房子、飞机、小船，等等；或拿起彩笔，涂抹出一个色彩缤纷的世界……儿童可以从中获得对颜色、形状、字母、相反的事物以及自然现象的认识。

　　图画书背后是儿童观的进步

　　近年来，在整个出版业因为纸价持续上涨而遭遇“寒流”的情况下，图画书的出版却保持了强劲的增长势头，成为“图书市场上最后一块蛋糕”。据业内人士估计，2008年国内出版的图画书将超过1000种。

　　图画书为何能在不景气的图书市场上“热”起来？有一种说法是，“图画书热”是社会经济发展和生活水平提高的必然现象。这种说法有一定道理，因为一本图画书通常只有二三十页，而且文字少，定价高，一个孩子一晚就能“消费”好几本。没有一定的经济条件，家长一般不会为孩子购买这种“奢侈品”。

　　但在《东方娃娃》主编周翔看来，图画书的发展根本上反映的是“儿童观”的进步。他指出，在历史上相当长的时期内，儿童并没有得到特别的对待，被视为“小大人”的他们往往过早地承担了社会事务。更有甚者，在“生而有罪”的宗教观下，儿童被剥夺了享受一切童年乐趣的权利。在中国，儿童则长期被视为“传宗接代”和“养子防老”的工具。

　　文艺复兴时期，新人类观的出现改变了人们的儿童观。一些伟大的思想家开始关注儿童和儿童教育。人文思想家伊拉斯谟认为，对待儿童，“首先是爱，然后渐渐随之以某种自然和温柔的尊严，而不是畏惧，前者比后者更有价值”。

　　到了18世纪，人们终于认识到儿童的地位和价值，启蒙思想家卢梭在《爱弥儿》中认为，儿童是真正意义的人，具有独立的存在价值。

　　在这种思潮的影响下，社会上开始强调尊重儿童，坚信儿童的发展潜能，主张教育应当在不违背儿童天性的前提下进行，应当让儿童享受成长的乐趣。于是19世纪成为“儿童的世纪”。在这一时期，印刷术和出版业的发展直接导致了图画书的繁荣。

　　周翔进而认为，“儿童观”是评判图画书和图画书作者的标准。

　　“没有这个‘观’，做出来的还是成人化的东西。”因此，优秀的图画书作者必须善于体察儿童的心灵世界，在创作中体现儿童的趣味和想象。

　　实力派儿童文学作家萧袤在其图画书作品《男孩与青蛙》中，抓住了孩子自我认知的心理和愿望，用颇具创意的故事和儿童所特有的对比感知方式，引领孩子逐步感知自我、确认自我---“我是谁？”“我不是任何别的人，我是……我自己哎！”

　　对此，朱自强教授评价道：“《男孩与青蛙》在帮助幼儿感知和谐的自我方面，与托尔斯泰的名作《三只熊》有异曲同工之妙。”

　　为人生奠基的阅读

　　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曹文轩把儿童图书分为两类：一类是用来打精神底子的书，一类是打完精神底子再读的书。他指出，中国孩子在四岁左右还处于阅读的空白状态，而西方多数家庭的孩子在这个年龄段一般要消费100本左右的图画书。

　　他向家长们建议：“趁孩子还没有被那些乱七八糟的图书包围之前，赶紧用图画书为他们打下精神的底子。”因为图画书中蕴含着大善、大美和大智慧，这些正是儿童健康成长不可或缺的精神养料。曹文轩曾多次为听众讲述这样一个故事：

　　有一个人一辈子都在做布娃娃，她每做一个布娃娃都会绣一朵菊花。因为妈妈生她的时候没有来得及赶回家，是在菊花地里生下了她。她的一个布娃娃去陪伴一个害怕黑夜的男孩。一对孪生兄妹在小河边玩耍，妹妹不小心掉在大河里；于是，又一个布娃娃离开了她---被伤心的哥哥拿去陪伴河里的妹妹……就这样，她的每一个布娃娃都离开她，去了特别需要它们的地方。当她开始做第108个布娃娃，也就是最后一个布娃娃时，她已经老了。她一辈子都在做布娃娃，她决定把这最后一个娃娃留给自己。可是，有一天一对母女来了，小女孩看到她的布娃娃，就马上跑过去把布娃娃抱在怀里。她说，这个布娃娃是留给自己的。但是，这位母亲说她的孩子也许看不到明年春天的太阳了。然后，母亲把小孩拉过去，离开了。可孩子不停地对妈妈说：

　　妈妈我要！妈妈我要！那个孩子的声音和目光使老太太感到震撼。于是，她就叫孩子的母亲，可是她老了，喑哑的声音传不过去。于是，她就用拐棍把窗户上的玻璃砸碎了……最后一个布娃娃也离开了她。

　　这一年，城市举办一个布娃娃展览会，所有的布娃娃都来到了这个展览会上。这些布娃娃突然发现，他们每个人的身上都有一朵菊花，于是，他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最后一个布娃娃对哥哥姐姐们讲：我们的妈妈已经老了，也许此时此刻正躺在床上。这一天夜里，布娃娃们推开了后窗，从展览厅跑出来，沿着大街往他们出生的那个老房子跑去。当穿过菊花地的时候，每一个布娃娃都摘了朵菊花，黄色的、蓝色的……第二天早晨，老奶奶的窗台上、地上，全是布娃娃，全是她的孩子……

　　这就是曹文轩图画书新作《菊花娃娃》里的故事。透过鲜艳的色彩、唯美的画面和简洁的文字，孩子们不仅能读懂一个温情脉脉的故事，还可以受到情感的熏陶和智慧的启蒙。

　　从这种意义上说，图画书的阅读是一种为人生奠基的阅读。金波教授认为，好的图画书能成为“一辈子的书”。在那些经典的图画书中，“孩子读故事，年轻人读情感，老年人读思想。”

　　在图画书作家熊亮的代表作《小石狮》中，我们可以感受到一本经典图画书的魅力。这本图画书一共只有15句话，是以小石狮自述的方式展开的：“我是小镇的守护神∕小镇里唯一的石狮子∕唯一的守护神∕别看我的个子比猫还小∕我的年纪，比镇里最老的人还大上许多∕大家都很爱我，过年的时候也不会忘了我∕走夜路的孩子看到我就安心∕老人家摸着我的头叹气，想起了童年的时光∕而我什么都记得。记得镇上所有的人、所有发生过的事∕孩子们长大了，就会离开……∕也许他们会把我忘记……∕可是我记得他们，想念他们∕我不会忘记每一个人∕我是小镇的石狮子∕小镇唯一的守护神……”

　　这些质朴的文字首先就是一首意境隽永、情感深沉的乡愁诗，再加上变化自如的距离和角度，巧妙搭配的冷暖色调以及诸多富有怀旧情调的小镇景物，使得这本薄薄的图画书产生了无限的意义空间，让人回味无穷。

　　不谙世事的孩子会喜欢上小石狮，因为它勇敢、可爱，而且富有人情味；成人也会喜欢上小石狮，因为它能够触发他们对童年、对故土的记忆和眷恋。对于有着乡愁情结和生命纵深感的人们来说，这是一种难以抗拒的精神回归和情感洗礼。

　　让孩子有被抱的感觉

　　多数家长认为图画书只有几页图画，不值得买；即使买回来，也不觉得孩子能从中得到什么乐趣。这些家长至少犯了两个错误：一是低估了图画书的价值和功用；二是低估了孩子的认识能力。

　　图画书主要是以图画讲故事，即使文字很少，甚至没有字，画面上的色彩、线条、人物表情等元素也能传达丰富的意义。对于儿童来说，这些画面元素并非是像成人看起来那样无缘无故和莫名其妙的东西。

　　事实上，一岁不到的孩子就具有很好的观察力，而三岁孩子的语言能力、想象力和好奇心都在以惊人的速度发展，他们能够以出乎成人预想的方式进入故事世界，并从中得到真正的乐趣。

　　对于富有想象力和好奇心的儿童来说，图画书里处处有故事，处处需要他们的解读。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家长能够和孩子一起去寻找和解读图画书中的故事，那么阅读就会是一个充满对话和分享乐趣的过程。

　　松居直在其理论著作《幸福的种子》中，直接把图画书定位为“亲子共读的书”、“大人念给孩子听的书”以及“传递亲情的桥梁”。

　　他写道：“把孩子抱在膝上，念图画书给他听，是非常有意义的事情。

　　这时，大人与孩子有肌肤的接触，有语言的交流，有心灵的沟通，幼儿全身，甚至全心，都能感觉到牢牢拥抱自己的那个人。”

　　在松居直的论述中，图画书更多的是“念”和“讲”的对象，而不仅仅是用来“看”的。这其实明确了父母在孩子阅读图画书过程中的角色---引导者、建议者和交流者。

　　以接力出版社出版的视觉游戏图画书《ISPY》为例：家长既可以带孩子按照书中既定的问题进行常规阅读，也可以根据画面内容和孩子的接受程度随机设计一些游戏项目，比如用更短的时间完成同等数量的发现任务，或者在一定时间内发现更多的目标。

　　由于孩子的观察和想象力并不比成人差，父母在“讲”图画书时往往会发现，孩子并不总是遵循他们的思路。孩子可能会同意父母的解读，也可能产生一些新奇的想法，甚至以一种全新的思路来解读故事。

　　父母花费时间和精力与孩子共读图画书，并不是单方面付出，不仅可以体会到亲子交流的快乐，还可以借机了解孩子的内心世界并发现他们的潜能。这对于家庭教育和子女的成长是大有裨益的。

　　“妈妈给我念的时候，我有一种被抱着的感觉。”对于孩子来说，与父母共读图画书不仅是一时的快乐，还将是一种悠久绵长的记忆，永远温暖着他们的人生。

　　松居直在总结自己的实践经验时说：“念图画书给孩子听，可以察觉孩子内心深处的想法，这是在日常生活中比较难以了解到的。这时双方的关系，将成为以后亲子沟通及人际关系的基础。这种彼此交谈、分享喜悦及心灵交流的真实感受，在孩子长大成人后会一直留在他们心中。”

　　（来源：《中国教育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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