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一期间，众多少儿读物的出版着实丰富了孩子们的节日。这些书籍插图优美，装帧精致，当然价格也不菲。对于上一辈人来说，是没有这种奢望的。童年的阅读生活更多是在廉价和破旧的小人书中度过，那曾经是他们最深的记忆，并成为数十年来无法割舍的情结。
◆“从看小人书起步识字的”
崔普权
周作人先生在谈到小人书时说：“这一种在北方习惯叫‘小人书’，在路上却是时常看见的，马路边上摆—个摊，放着许多横长的小册子。八分图画，两分文字，租给人看。看的人偶然也有大人，但十之八九都是小孩，所以称作小人书是名副其实的。”
２０世纪二三十年代，上海的连环漫画对北京有较大的影响。如叶浅予先生的《王先生外传》、张乐平的《三毛流浪记》、黄光的《牛鼻子》等，较此稍晚的还有张光宇的《西游漫记》、廖冰兄的《猫国春秋》、韩羽的《三个和尚》等。
尽管当时的儿童读物不少，“不过那都是面包洋点心”（周作人语）。家境差些的自是与之无缘，小人书摊的出现恰恰弥补了这一不足。北京城早年的小人书摊很多，有的在自家门前搭个小席棚，备两条长板凳即开张营业。小人书摊的主人大都有些文化，他们把买来的小人书封面撕下来，整齐地排好，贴好，在下面分类编上甲××号，丙××号的次序。用洋灰纸袋将撕掉皮的小人书重新包装好，正面用毛笔写好一笔一画的楷体书名，侧面则写上与封皮相应的号码。读者根据封皮选好书后，指给摊主看?穴儿童不识字者不能报号?雪，摊主会马上从书堆中拣出你要的那本书，几个人同时借阅也不会弄错。
１９４９以前的小人书有成套的《礼拜六》、《封神演义》、《红楼梦》、《孙悟空》等，更多的是单本的书籍。新中国成立以后，出版了不少关于革命英雄事迹的、有益于儿童身心健康的连环画，如《刘胡兰》、《黄继光》、《罗盛教》、《董存瑞》等，还有《鸡毛信》、《红孩子》、《小兵张嘎》等反映战争时期的小人书。１９５１年９月成立的人民美术出版社曾出版发行了大量此类连环画，当时的许多老画家也都加入了该社?穴如任率英、仆孝怀、王墨浪等?雪，参与了绘制连环画的工作。社外的一些知名度更高的画家，如徐燕荪、刘继卣、吴光宇等，也被特约绘制。吴光宇的《杨志卖刀》、李大成的《黄花峪》等都是社外画家所作。此外任该社连环画组组长的著名女画家王叔晖也绘制了《木兰从军》、《杨门女将》、《梁山伯与祝英台》等许多佳作。其时，该社还出版了成套的《水浒》、《三国演义》、《西游记》，深受广大青少年读者的欢迎和喜爱。在这一时期出版的还有许多电影版的连环画，如《国庆十点钟》、《羊城暗哨》、《李双双》、《英雄虎胆》等等。
著名评剧表演艺术家新凤霞就是从看小人书起步识字的。
她回忆说：“１９４９年，翻身解放了。当时有一个口号‘向文化进军’就是我演《夫妻识字》的时候。我觉得只要有了文化，才能够读书识理，就参加了扫盲班。可认的字太少，只能乱认书，就常去租小人书。后来侯仁之送给我《看图识字》，有图有字：人、手、足、刀、尺……”
笔者幼时也喜爱徘徊在小人书摊前，我常去借书，看书的那个书摊在鲜鱼口里的豆腐巷。摊主姓陈，其时有６０多岁，戴着老花镜。书摊离他家很近，是摆在胡同里一块较宽敞的空地上，有四五平方米的样子。在他那儿看书要守他定下的规矩：不许打闹、不许交头接耳、不许私下在摊上换书，租书必须得在下午５点钟前还回来，否则押金不退。每次去那儿看书，他都问：“这么早下学啦，没逃学吧？功课做完了吗？”每天每人的照例这样“审讯”，而后才借书给你。往事匆匆，陈老先生想必早已作古。前几年路经原来摆书摊的空地，一座不大的厕所取而代之，样子怕有２０年光景啦?选我在此驻足片刻，回想颇多的童年记忆。
◆“我们都叫它娃娃书”
儒风
看小人书也是我儿时莫大的爱好。正规的叫法，应该称它为连环画，可我们都叫它娃娃书，大概是因为只有小孩子才把它当宝贝似的捧着吧。那时候街头摆书摊的很多，但我印象最深的还是一个老头，他的书摊背靠着文化馆的橱窗，那里面常展览些民间艺人的书画作品。书摊是用一些可以合起来的木头架子支着的，密密匝匝分门别类地摆了好几百本小人书。一般来讲，两分钱看一本，更厚一些、热门一些的就三分钱，顶薄的只要一分钱便可以了。书摊周围摆了许多矮矮的长条凳，经常坐着许多津津有味翻看小人书的孩子，赶上星期天不用去上学，可就得早去占个座，否则，只好蹲着或者站着看了。老头很会讲故事，若是人不多不必太操心“生意”的时候，他就会给围在四周的一帮小孩子讲些段子，而每每故事结束的时候，他总能把情节的发展引到书里面，由不得我们不去好奇地从书架上找出来看个明白。
我就时常泡在那个书摊上，攒点钱就去那里消费，跟老头很熟了，他就会经常让我用低廉的价格多看几本，甚至还特意给我留一个小板凳，免得我看书时蹲着不安生。他的书种类很杂，有成套的古典名著，像《红楼梦》、《三国演义》、《水浒传》，也有一些卡通的东西，看得多了，我就开始羡慕，想着如果自己拥有这么多宝贝该多好呀。
有一段日子，老头忽然不来了，书摊也消失了。过了好久，熟悉的书摊又摆了出来，不过，老头已经换做一个老太太了，她的小孙子胳膊上戴着个黑箍，我知道，老头过世了。
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挺怀念那个会讲故事，又会做套子让小孩多看书的老头。
◆“小人书给了一代孩子什么？”
刘仰东
崔永元是当年的小人书迷，今天的连环画收藏者。前两年他曾到我的一个朋友家，一次购入数千元钱的小人书。他说：小人书带我们遨游远古，触摸历史。有趣的是，孔孟之道进入我们的视野都是从画页上丧魂落魄的孔老二开始的。小人书还告诉我们，秦始皇是个暴君，宋江靠的是小恩小惠，曹操是奸臣。
看着《小英雄雨来》、《鸡毛信》、《小马倌》总是恨自己生不逢时。我焦急地对父亲说，蒋介石什么时候打回来呀，也让我们过把枪瘾。
在孩子们的眼中，小人书里的战争少了几分惨烈和残酷，取而代之的是几分俏皮，几分浪漫。
他的体会，仅是一个方面。同是看小人书，孩子和大人的视角自然不同。比如《三国演义》，孩子们不会像毛泽东那样，对先人的韬略心领神会，感悟着政治风云的潮起潮落。孩子眼中的《三国演义》，是谁和谁战了多少回合，谁的武艺最高，谁用的是什么兵器。北京孩子常凑在一起聊小人书，像聊电影那样。聊的是吕布“单戟匹马，纵横天下”，张飞“于百万军中，取上将之首，如探囊取物”。有的孩子能倒背《说唐》里所有的好汉，有的孩子把三国人物按武艺高低排了座次：一吕二赵三典韦，四关五马六张飞，七黄八魏九姜维。其实除了吕布高人一筹，其他人单挑着练，本事都差不多。我们院的一个孩子曾语出惊人，他认为，关羽最没本事，斩颜良、文丑、华雄，都是措手不及间建的功，有点像后来丁松这样的乒乓球运动员。还有的孩子不解，《三国》里动辄大战一百合，扬言三百合，到了《水浒》里，怎么四五十合就是极限了？也有的孩子练画画，拿小人书当范本，如《铁道游击队》、《地雷战》里日本鬼子的歪把子机枪，不少孩子都临摹过。
以此类推，孩子从小人书里得到的，就是这些东西。不错，小人书时代留给孩子的记忆，是永不褪色的，但倘若痴迷在小人书里十几年甚至几十年都出不来的孩子，书看的再多，也长不大。
（来源：北京娱乐信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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