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连环画进入我的生活,是在上世纪70、80年代的事情。那时家中经济不宽裕,一角多钱对普通人家来说就是一斤酱油或一斤盐巴,哪舍得让孩子拿去买图书?于是租书摊点儿就如雨后春笋一般,在茶馆、街沿、公园乃至电影院门前出现。
租书摊大多将图书封面裁下来,贴在牛皮纸上,再用毛笔写好编号,一端大约有两厘米从绳子上方折叠过去,用糨糊粘住边子,这样就挂在绳子上但可以活动。收摊时先拔下一头的钉子,连绳子带书皮一节一节对折,到另一头后取下钉子,第二天摆摊时在原来地方钉好绳子一头,再放完绳子将另一头钉在原处。一般同一面墙上要拉几条这样的绳子,下方则以坐在板凳上看书的小孩头不遮挡为宜,偶尔有大人进来看书,坐在小竹椅上头就会挡住挂在墙上的书名和编号,找书的小孩就得左歪右斜。
我家在西门车站附近,在今国贸大厦的位置有一排木板平房,几间房子不知何故很少打开,于是便有人在门板钉上挂书皮的绳子,将小木凳和长条凳放在凹凸不平的街沿上。有时两人或三人同看一本书,那是其中有一人没钱或是该书有一人已经看过。这种情况多是出钱的人拿着书找一背后不靠墙的位子坐下,另一个人或两人就蹲在他后面跟着看,坐着的人从容不迫,后边的人就得紧赶前面的速度,有时还不由自主伸手挡住不让翻书,出钱的人就会不耐烦地大吼:“不看爬哈!”后者便忍气吞声跟着继续看下去。
坐在书摊上看书,还常趁人不注意时悄悄撕下其中某一页,然后回家把上边人物剪下来,去和同学作战。在我现存的几本不成套的《说唐》中,那本《教场演武》中间就不知被哪位借阅者用刀片割去了几页,有一页文字为:罗公叫赏他坐骑,罗成借与他双锏。叔宝提锏上马,在教场中间,往来驰骋,把两锏一摆,舞将起来。背后为:但见呼呼风响,寒光万道,冷风飕飕,两根锏如银龙摆尾,玉蟒翻身,裹住英雄体,只见银光不见人。众将看得眼花缭乱。也不知偷此页者看中了哪一面,反正都打得“寒光万道”,让人眼花缭乱。我们有时看书也会发生一些“学术讨论”。记得一次几个同学陆续看过《三国演义后》后,不知怎么争论起了这问题:桃园结义时,张飞站在刘备的左边还是右边?华佗给关羽刮骨疗伤的是哪只胳膊?
朋友们说起连环画也有不少难忘的回忆。有一同学某天在骡马市新华书店看到一种大开本的《西游记》,爱不释手,但身上没钱,急急忙忙跑回家,软磨硬泡了半天其母亲终于东拼西凑大大小小凑了几元,他赶忙从通锦桥附近的卧牛巷跑到书店,可惜书已卖完。他在书店呆站了很久后失魂落魄回到家,含着泪水将一把碎钞塞进妈妈做饭时拴着的围腰口袋里,跑到马路边坐到很晚,家人骂了几次也不回家,还是他哥哥硬把他拉了回去,连晚饭也没吃就上床睡了。
连环画退出我们的生活大概是在八十年代中后期,那时黑白电视慢慢多了起来,租书摊出现了琼瑶的言情小说和金庸的武打小说,今天的连环画大多被收藏者束之高阁珍藏起来了。还想一提的是:在1985年四川美术出版社出版的《龙潜虎归》一书的封底,居然有某制药厂的广告,不知这是不是改革开放后的第一次?
上一条:
纪念长征胜利70周年连环画面世 下一条:
以前是童年伙伴 如今成收藏新宠